第十二章 花烛夜

       打从建起移后一条普通山谷便有了“绣谷”的芳名便有了“闲免”的牌匾伴随而来的还有萧瑟、冷清以及无边的森森杀意
　　眼冷清尽扫杀意全消无论树木、山谷、房舍一概披红挂彩阔绰些的红绸红缎寒酸点的也有红纸剪绞的珠放眼全谷红绿相间煞是悦目赏心
　　移内更是红得抢眼朱门新漆红灯高悬至板垂吊来的绫罗帷幔到遮空掩映的桌围椅褡莫不沾“红”字把些个洋洋喜闹得盈室满堂
　　原来本主邀月与怜星要与令羡煞煞的郎江枫喜结秦晋婚期就在明
　　碧荷院也是红紫主别出心裁用筒吸红漆朝着屋外的一池绿荷胡洒可怜亭亭叶得红绿杂陈还有十数只逃避不及的青蛙也被得红一道青一道托庇沾了盈盈喜
　　江枫心中却是灰一片自从送月奴回移后他便过了生活整整五再也没见到月奴千般结万斛相思令他向路仲远吐露心曲并请求挚友相助他与月奴逃出移表示：宁可也决不与两位主拜堂成
　　此刻二鼓路仲远仍然杳无音讯理说以暗袭明拾掇监守碧荷院的十几个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莫非是月奴遇到意外他必须赶去救援？
　　他心烦已极道：“江琴！”
　　无应声
　　“唉背时烧开也粘锅连个贴书童也跑得不见影了”
　　他不住长短叹负地躺到了
　　触目蚊帐、被褥又全是一片火辣辣的红他闭眼帘不愿再看
　　红如火中却有一个例外这青灯如豆白壁泛冷一应家什卧具均保持着原来固有的本这便是月奴寄的客房
　　与江枫一样她也失去了自由房里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子房外四个手持短剑的丫鬟无分昼地尽心尽责“服侍”着她
　　于是她与外界断绝了任何联系在苦苦思念中度过了难熬的五
　　蓦然门开了一个使丫走到老子跟前附耳低低说了几句话
　　“恭喜你了！”
　　老子冲着月奴扯开嗓门直嚷说是恭喜脸却无笑容依旧绷得的续道：“主代今个晚替姑完婚打点做新吧”
　　话音一落四五个手托红漆盘的使丫鱼贯房盘内红喜烛、凤冠霞帔还有各款各式的围帐、被面赫然目
　　月奴不由得羞脸粉颈低垂完婚多么的字眼！她仿佛听到了喧嚣的鼓乐鼓乐声中有在说：“能嫁给郎江枫这新子真有福”
　　她又仿佛看到喜烛高挑的堂邀月与怜星齐声喊礼自己与江枫对拜“请姑更！”
　　有喊
　　她悚然而觉面对红漆托盘中的凤冠霞帔忖道：“原来两位主将我拘五五竟是想让我突然欢喜一场！”
　　一时间感心生不住淌了两颗泪可怜她在刘家湾祠堂中被绳索荡得晕过去对江枫被迫应允婚约一无所知才导致今不仅不察恶意错将己心比他心空做了一场欢喜梦
　　红喜烛吐出烈红焰；嫣红帐煽起满室红光月奴脸变红心里更一声不吭地听任丫摆布着俄顷穿好霞帔戴罢凤冠才低声向老子道：“请告二位主就说月奴对她们的恩德永志不忘”
　　老子淡淡道：“不必了咱们主也有事相求姑”
　　月奴道：“二位主太客了对月奴又何必用一个求字？请讲”
　　老子道：“明个咱们主也要喜结连理鸾凤和鸣主的意思请姑明在席面向新郎新敬杯酒”
　　“真的？我一定敬！”
　　月奴答应旋又感叹发道：“二位主国香能配得她俩的只怕是第一美子”
　　说到这芳心一沉暗想：“我那枫哥不正是第一美子么？”
　　当即心狂跳一双俏目盯住了老子
　　老子接着她的话茬道：“你说得不错咱们的新姑爷正是第一美子姓江名枫绰号郎”
　　月奴猛地立起忽又颓然重重跌坐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老子没再理睬她回道：“请新郎房！”
　　旋踵一个穿新婚吉服、肩扎红绸的年轻子含笑步房中
　　月奴抬一看哪！这不是江枫的书童江琴吗？她本来就单薄的子骨怎得住这般沉重打击？顿时芳心如绞晕目眩“咕咚”一声猝然栽倒晕过去
　　“！”
　　江琴惶然
　　老子训斥道：“什么？她是你老了！”
　　江琴期期艾艾道：“教训得极是不过娶老是生一件事好歹我也得知会我家子一声”
　　“哪来这许多简直不象个子汉！”
　　老子脸更冷续说道：“也不知你哪一代祖的坟开了坼被我们主相中让你拣个现成便宜讨了个如似的老！”
　　边说边迈步朝外走去门被她手扣月奴心目中的新郎——江枫此刻正在碧荷院打开门扇向着院内声喊：“有么？替我通知怜星那妮子速到碧荷院来！”
　　他的声俱厉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懑
　　一听“婿”相招怜星主兴冲冲地来到了碧荷院
　　“江郎找我有什么事？”
　　才见着江枫不等落座怜星主便迫不及待地发问
　　江枫望着她那真漫、笑语嫣然的神不觉打了个寒噤暗道：“论长相倒也算得是个美胚子可行起事来却一的只顾自己不顾别难怪她独守空房嫁不出去”
　　当打叠起十二分神微微一笑道：“整和尚般的枯坐参禅闷了好子带我出去散散心罢”
　　一个微笑一声央求还加一句“好子”顿使怜星主心中荡起涟漪
　　正待答应忽又觉不妥道：“说了必须过了今晚你才能走出碧荷院”
　　江枫惊“咦”一声道：“你不也是移的主吗怎么事事要听你的？”
　　怜星主道：“她为长我为幼自然要听她的如果到了明我就只有一半听她的了”
　　说着瞟了江枫一眼
　　江枫明知故问道：“剩的那一半又听谁的？”
　　怜星主羞红颊道：“你是主听你的”
　　“好子！”
　　江枫似是动得很双手一伸搭怜星主肩温言唤道：“好子提前一晚把你那一半给我如何？”
　　怜星主再也把持不定“嘤咛”一声靠向江枫前
　　异香扑鼻丽在怀江枫也差点东西不分南北莫辨了赶忙收摄心神再度唤道：“好子咱们走罢”
　　“咱们去哪？”
　　怜星主有如梦呓喃喃道
　　江枫道：“我想去你的香闺瞧瞧”
　　从月奴的言谈中他获知她与怜星比邻而居眼若能去得怜星居所要与月奴见面就容易多了
　　怜星主沉浸在柔蜜意中顺从地点了点却没想正要迈步一个窈窕丽翩然而正是邀月主
　　“！”
　　怜星主双手捂面忙不迭从江枫边退开邀月主没加理会看着江枫道：“江郎除了碧荷院今晚你任何地方都不许去”
　　江枫火了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邀月主道：“为了我们也为了你”
　　旋又柔声道：“江郎你要与说话有我陪着；想见朋友也可以让路仲远来瞧你”
　　“她为什么只字不提月奴？”
　　江枫蓦然一懔再没心思听她说些什么暗想：“今晚不许我走出碧荷院路仲远又久久不见回音莫非月奴遇了什么意外之事？”
　　想到这急智忽生顿时一狂傲神脸扯过两把椅子自己坐了一张唤道：“怜星子过来陪为的说几句己话”
　　怜星主一愣瞅了乃一眼到底不肯错过机会款款走近盈盈坐竟真的提前将“一半”给了“主”
　　江枫潇潇洒洒二郎一架又揽过怜星主的香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开来：“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好静你出道几年了？第一次动刀动是什么滋”
　　怜星主碍于在旁不作任何回答倒把邀月主了个半在与月奴争夺江枫时为不使翻脸她作出最的让步决定二共事一就来说她只得到了江枫的一半至今这仅有的一半也变得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及怎不令她芳心碎？
　　她颤声唤道：“江郎我恨你！”
　　江枫回一瞥道：“因生恨因恨杀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放着我的怜星子在一旁只怕你还杀我不”
　　邀月主噎失声连怜星主也觉过意不去道：“江郎你不该这样对待我家”
　　江枫声道：“我又不是囚怎能想关就关想押就押？她先不尊重我的格才惹得我报复她这怪得我么？”
　　这话全然在理邀月主怔怔地盯着他脸渐趋缓和来
　　江枫续道：“哼还说是新姑爷哩！打明咱成了你们两个谁待我好我就跟谁近谁待我不好我就她守空房”
　　邀月主芳心震暗道：“这冤家在面前骄纵惯了当真只怕说得出便做得到唉邀月呀邀月江湖众多谁又管得了你？偏偏遇这冤家只怕今生今世他挟制定了”
　　忖罢朱微张贝齿轻扣道：“江郎既想出去散心我就陪你走一回罢”
　　月奴悠悠醒转她是被听似遥远的说话声唤醒的此刻那声音仍在继续渐次由远而近变得清晰起来：“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你的那一起我就被你住了但是因为我是个服侍的不能与你靠得太近不能与你攀谈唯一的办法就是站得远远的偷着瞧你几眼”
　　说话的是谁？记起来了是郎江枫的书童江琴！
　　意念恢复她豁然睁开眼睛触眼正是江琴屈着半膝面向自己娓娓而谈不觉又惊又恼一骨碌从地坐起火光贼亮的喜烛吉服光鲜的江琴得她芳心又是一阵剧颤声质问道：“你、你怎能这样？”
　　江琴微微一怔旋即凄凉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能这样？
　　哈哈难道一朝做了就该终生做牛做马永无出之吗？我虽为却有一副傲骨更不会乘之危落井石刚才你晕过去了我只是守在你旁并无半点轻薄举动希望我们能循规守礼拜了地“月奴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更觉惶急忙打断话道：“别说了！你这样做对不起江枫”
　　江琴不待她说去道：“婚姻事我没先行禀告是有些对不起我家子但我家子待我如手足一定不会多加计较的”
　　眼再也顾不得羞涩只有跟他摊牌了月奴道：“我是江枫的！”
　　江琴笑了道：“原来你也和所有一样暗暗看了我家子不！既然二位主成全了我这就是机缘我会待你好的也能使你终生幸福来咱们拜地吧”
　　月奴见他咬定理不放便从地一跃而起道：“江琴你先去把江枫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江琴道：“这是多此一举我家子眼界极高二位主都没放在他心哪还会轮得到你？再说如今他住在碧荷院只等今晚一过便要做移的新主也没闲工见你”
　　江琴没说“”二字月奴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蹊跷邀月、怜星的容貌之美江湖尽皆知倾慕者多如过江之鲫但江枫全然没放在心岂非正好说明他前未变？如果此论不虚那么今晚自己被迫成婚郎五来未曾登门拜访都得到了合理解释即：已在恋中的俊靓正面临着被生生拆散的危险
　　思绪一畅通也镇定来道：“江琴你听我说在没有见到江枫以前千万不要胡来如果不听劝告休怪我手无！”
　　门外突兀传来老子的声音：“好呀还没过门就训起老来了！”
　　话音一落房门顿开老子箭步抢一道劲风随着掌心翻转凶地朝月奴击出
　　月奴岂甘坐以待毙？当即沉肘挫挥掌迎
　　“啪”！掌相触影倏分第一个回合势均敌
　　月奴道：“我怀仇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遭”
　　老子冷笑一声道：“放过了你我的饭碗岂不砸了？——江琴别一边歇着你我前后击将这刁拿尽房烛二位主正等着我去回话哩”
　　江琴犹犹豫豫梭巡不前道：“俗话说捆绑不成”
　　老子怒“呸”了一声道：“你怎的这样胆如鼠？待生米煮成熟饭不是她也得跟定你过一辈子！——动手！”
　　道毕自间抓出一条八尺来长的鞭有若狂蛟腾舞直扫月奴肩膀鞭影呼呼劲道十足
　　月奴临场应敌全凭一柄长剑而今手中没了兵刃便失却机先加之又没练过擒拿手法哪还敢正面相搏只得躯一扭向着鞭影稀疏逃逸
　　这一逃又觉形比平时慢了许多原来几十斤重的凤冠肥兜风的霞帔竟如同有掣肘牵足得她想也不起来
　　鞭风一老子手一旋改扫为圈准准地朝她顶套月奴一时收脚不住乖乖地将个脑袋向圈中送去
　　“！”
　　江琴骇声中顺手一抄扣定月奴的手腕朝自己前猛一拉登时月奴化险为夷可那顶簪缨挂珞的凤冠却全砸到他脸
　　正的当蓦闻老子喝道：“还不抱她？”
　　定神一看却是老子乘月奴门户开之际蹂近前遍点了她的周要
　　事已至此江琴横心来道：“也怪你太过任咱们只得先做后补行周之礼了”
　　说着托起靠在自己的躯走到前轻轻放
　　月奴眼中注满了晶莹泪她看见那贼亮贼亮的红喜烛竟然也挂着两行红的蜡泪！
　　目睹月奴被江琴托送老子嘀咕了一句“这才象话”归拢鞭朝室外走去刚到门一眼便瞧见四名执剑丫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骂道：“刚才用之际你们到哪里去了？”
　　骂声未绝有手自房门外侧倏然递去
　　“糟糕着了道！”
　　心念电转间却早不能动不能言被点了道
　　点她道的是路仲远他举步房一见江琴正忙着为月奴解纽松扣缝间已隐约可见雪白柔的肌肤不心火起喝道：“江琴！”
　　江琴闻声回不觉讶然道：“路侠怎么到这来了？”
　　路仲远绷着脸掠到前指风连弹解开了月奴的道
　　江琴恼恨忽生道：“路侠你与我家子有我敬重你可你不该破我事常言道破事如杀父”
　　“住！”
　　路仲远侧目怒视一指月奴道：“她是我郎兄弟的未婚子你为仆从却欺凌主之该是个什么罪名？”
　　这当月奴乍逢救星已是悲声作江琴的脑袋轰然涨急忙道：“不可能我家子从没向我提起过”
　　路仲远不再理他转向月奴道：“姑咱们见郎兄弟去”
　　江琴这才觉得事顶了真急忙双膝跪地叩不止道：“路侠确实不知姑是主的未婚可恨邀月、怜星二只说替我讨房室将我强行带到这里我当了骗了”
　　路仲远冷冷道：“休要在此惺惺作态滚开！”
　　江琴急得哭了道：“路侠你听我说这事如果传扬出去我还有何脸面见我家子还有何脸面做？路侠姑你们不如杀了我吧”
　　月奴到底是心肠先自了问道：“你当真不知我和郎的事？”
　　江琴起誓道：“如果明知故必定剑、刀亡行路路陷坐船船翻”
　　月奴叹了道：“郎将你当作兄弟看待终不能为这一念之差了份我不向他讲明便了”
　　江琴向路仲远投过乞求的目光怯怯道：“路侠”
　　路仲远道：“姑宽宏量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武林中一诺千金江琴登时磕如捣蒜连声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心中却不觉又敲起了鼓点暗道：“就不是么？为着这么点误会就要求爷爷拜奶奶的千磕万叩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哼如一家同手足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心中一颗仇恨的种子埋了不管什么样的种子只要埋去都将生、发芽开、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