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红妆】(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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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2-15

颤抖着翻身下榻,撑着酸软的膝,伏身叩地。

「王爷……请赐罚……」她声音颤抖,泪水滴落在地。

湘阳王闻言眸色一凝,淡声问:「为何要罚?」

她执着垂首,声音低如蚊鸣:「妾……昨夜失礼,魅惑王爷,失妇德节操。」

「魅惑?」他静默片刻,语气忽然冷下来:「你认为,本王是会被美色所惑之人?」

她猛地抬头,又立刻低下去,喉头紧缩:「妾……不敢。」

湘阳王轻叹了一声,感到一丝懊恼。他昨夜索取无度,早该预料到她清醒后的反应。

他坐于榻上,俯下身:「你还烧着,起来。」

江若宁动也不动,伏地轻颤。

「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他语气淡淡,却自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威压。

她这才颤巍巍地抬身起坐。

他凝望她片刻,便将她拽起,把人稳稳搂住。未几,怀中人竟压抑地哭了起来,清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沾湿了他的中衣,他只是抱得更紧些。

待她平静下来,他才微笑调侃:「本王替你解药,竟让你如此伤心?」

江若宁摇头,声音落寞,于他颈窝轻道:「妾有负王爷,不配为王爷准侧妃。」

他眉头一皱,沉声道:「若宁,你再胡说,本王便真生气了。」

语毕,他将她的脸抬起,四目相视。

「你曾说,《礼记》不禁人有欲,乃禁无度。你可有日日夜夜勾引本王,让本王无心政务?」

江若宁一怔,脸上犹有泪痕,摇了摇头。

「不管是清雅自持的你,还是情难自禁的你,都属于本王,何罪之有?」

湘阳王吻了吻她的脸,又把她按于怀中。「……昨晚是本王过份了,非你之过。」他凑近她耳边,「本王以后会更温柔些,别难过。」

便是此刻,江若宁仍能感觉花穴中隐隐作痛,脸颊泛红,只轻轻「嗯」了一声。

湘阳王吩咐一声:「叫春华进来。」

春华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碗汤药,见江若宁神情疲惫,连忙跪下请安。

湘阳王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予江若宁,轻声斥道:「本王还没说你。谁允许你在冰水中泡那么久?沉大夫说你中过媚药,又寒水久浸,阴阳皆损,才发热不退。」

药苦心甜,江若宁垂眸轻道:「妾以后不会了。」

喂过药后,他叮嘱了春华几句,又俯身替江若宁理了理鬓发,轻声道:

「你安心歇着,其他的事,本王自会处置。」

次日辰时,湘阳王端坐案后,周身寒意凛然。朝服未换,眸色却冷得如霜雪压境。

「人查到了?」

袁总管垂首答道:「回王爷,备酒的内侍皆审过,药是那新进的歌姬霓裳手中所藏,趁备宴时掺入香酒,献予王爷。」

「她?」湘阳王想起宴会上那个领舞歌姬,眸色更冷,「真有趣,怎么这世上偏偏有个与宋娘子七分相似的女子,送上门来取悦本王?」

袁总管忙道:「属下已查明,乃户部侍郎陈肇文之子陈远所使。此人闻王爷近日新纳宋娘子为妾,妄自揣度,以为王爷偏好美色,便设此下策,意欲以貌似宋娘子之歌姬投其所好,借此博得欢心,图谋岁末拨银之权。遂暗令霓裳藏药于酒,引王爷动情,伺机献人。」

「动情?」湘阳王冷笑一声,笑意森寒刺骨。「那歌姬如今何在?」

「回王爷,已关入王府地牢。」

湘阳王侧目看他:「你认为,她与宋娘子长的像吗?」

袁总管登时求生欲爆棚,小心回道:「这……属下眼拙,实在看不出有何相似之处……或许那陈远自作多情,见风是雨……」

湘阳王斜睨了他一眼,神情彷彿在说「你也就这点胆识」,随即轻描淡写道:

「乍看是有几分神似,不过——几刀下去,自会不像。」

袁总管额上冷汗潸潸,拱手道:「奴才明白。」

湘阳王收回视线,语气仍是清冷如冰:「低调处置,不许让消息传入内院。宋娘子胆小,江娘子身体未复,皆不必知情。」

「是。」

「至于陈家父子——」

湘阳王垂下眸,抬手把玩着玉扳指,语调极淡:「奏本拟好,按『意图对亲王下毒,图谋不轨』之罪,交大理寺审理。若他抗辩,便由本王亲自进宫禀报陛下。」



第十三章 狭路相逢



湘阳王府的东侧,有一片开阔的练武场,足有数亩方圆,地面平坦结实,尘土随风轻扬。这里远离主院的喧嚣,唯有偶尔传来兵器交击的脆响,或马匹的嘶鸣,衬得四周愈发肃穆。

今日,这肃穆的练武场却多了一丝难得的景象。

湘阳王身着一袭深色骑装,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度依旧清冷。他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旁,耐心十足地牵着缰绳。马儿通体油亮,性子温顺,显然是特意为宋楚楚挑选的。宋楚楚亦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窄袖骑装,乌发用一条红色革带高高束起,少了平日的娇气,多了几分英气飒爽。

「你先试着上马,不必急。」湘阳王嗓音低沉,声线依旧平静。

宋楚楚轻巧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双手轻轻拉着缰绳,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温柔,轻轻打了个响鼻。

她转头望向湘阳王,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王爷,妾随爹爹在边关住过几年,会骑马的。」

湘阳王唇角微不可察地轻勾了一下。他上前一步,一跃上马,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笼罩,宽阔的胸膛紧贴她的背部。

宋楚楚脸颊微红道:「妾能自己骑……」

他含笑道:「你不是说想学骑射吗?」他大手覆上她握着弓的手,轻轻调整着她的姿势,以肢体示范着力道与角度:「射箭的力道要从腰部发出,而非只靠臂膀。骑射更甚,需要藉助马匹冲势,人马合一。」

「现在,拉弓。」湘阳王简短地命令。

宋楚楚深吸一口气,在他的引导下,缓缓拉满了弓弦。箭尖在靶场远处的一只稻草人靶心处稳稳地晃动。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箭矢离弦,如一道闪电般射向靶心。虽然偏离了一点,但对于初次骑射的人来说,已是难得。

「哇!」宋楚楚惊呼一声,转头看向湘阳王,眼底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王爷,妾射中了!」

湘阳王低头看她,语气懒懒的:

「你那点气力,连靶人都没射疼。若这是在战场,你怕是连对方的头盔都掀不动。」

宋楚楚下唇一撅道:「王爷……」

湘阳王眉峰挑了挑,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怎么,刚刚不是还意气风发?你那边关出身的骄傲呢?」

「妾……妾又不是要上战场!」

「不上战场也不能放空箭。」他淡声说道,眼角却藏着笑意,「不然教你来做什么?陪你策马游湖幺?」

她小声嘀咕:「也不是不行……」

湘阳王失笑一声。

宋楚楚抬眸看他,笑意盈盈地说:「王爷笑了。」随即仰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他轻声斥道:「得寸进尺。」语气里却无半分怒意,又道:「再练几次。若你学会了,改日随本王一同出猎。」

她眼睛一亮:「真的?」

他不置可否,只道:「本王的话,几时哄过人了?」

湘阳王又陪她练了几圈,见她渐渐驾轻就熟,便放手让她独自练习。

宋楚楚骑着马,在练武场上奔驰了几圈,汗意微湿鬓角。正欲回转之际,目光无意间瞥见练武场的另一侧,身着一袭素雅浅色长裙的江若宁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似是刚到,朝这边望来。

宋楚楚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江若宁是湘阳王心中无法憾动的存在,她不是不想恨,而是连个由头都找不着。她想起江若宁帮助她离开寒院的恩情,便骑马上前,在她身前缓缓停住。

「江娘子,你也来骑马吗?」

江若宁微笑摇头,语气温和:「只是路过看看。我不会骑马。」

宋楚楚惊讶地睁大眼,随即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我教你吧,来!」

江若宁连忙抬手轻摆,语气带着一丝紧张:「谢宋娘子好意,我身子文弱,怕是会给王爷和娘子添乱。」

宋楚楚却全然不在意,笑着俯身往前探,正要拉她上马。

然而,她还未碰到江若宁的衣袖,一道冷然的嗓音自背后传来——

「胡闹。」

湘阳王面色平静无波,瞥了一眼热情高涨的宋楚楚,语气淡淡地说道:「就你那野性子,自己一人骑得勉强,半路搞不好两人都摔下来。」

他既知宋楚楚的活泼,也知江若宁的柔弱,这组合实在风险太大。

宋楚楚闻言,立刻意识到湘阳王不悦了,小声道:「那妾自己骑……」

她策马远去,练武场再度归于静谧。马蹄声渐远,只馀风掠沙声,偶尔吹动江若宁裙角。

湘阳王站在她身侧,静默片刻,才忽然开口,声音仍是惯常的清冷:

「真不学?本王可以教你。」

江若宁心头微跳,抬眼与他对上一瞬,旋即垂下。

「谢王爷好意,妾确实不善马术,恐怕会辜负王爷一番教导。」她语气婉转,拒得得体,神色亦一如既往的温和恭顺。

湘阳王看了她一眼,没再勉强。

远处宋楚楚的笑声隐隐传来,他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转过视线回到江若宁身上。

「若宁,」他语调依旧冷静,却低沉了一点,「宋娘子央了本王几回,想去宝玉斋看看首饰。」

江若宁略微偏头,神情安然听着。

「她那性子,本王不放心她独自出府。」

江若宁忍俊不禁,语带促狭地笑了笑:「王爷若陪她一趟,她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湘阳王皱眉,语气透出几分嫌弃:「本王才不进那等香气浓得叫人犯头疼的地方。」

江若宁眸光轻转,语中含笑:「妾倒从未见王爷避过女儿家的薰香。」

湘阳王扫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只道:「你陪她去。反正……你们两个,也不是处不来。」

江若宁轻声应下:「是,王爷。」

他脚步微移,似欲离去,又忽然停下,语气冷淡却多了一分叮嘱:

「看紧她,别叫她闯祸。你是准侧妃,若她胡来,不必迁就,罚就是。」

江若宁神色如常的沉稳温婉:「妾定当尽力,不让宋娘子惹事,亦不负王爷所托。」

宝玉斋坐落于城南街,雕梁画栋,翠帘低垂,香雾氤氲,一步入内,便如坠入一片精雕细琢的锦绣世界。正厅四壁悬挂着名家绣画,柜台后方几座高大的紫檀木柜错落有致,陈列着各式首饰绣品,金丝银线、南珠夜明,无一不精巧细致。

宋楚楚甫一进门,眼眸便亮了起来,左顾右盼,惊叹声不断:「呀!这对耳坠,好像是苏州今年新出的样式……」说着便凑上前去端详,目光在一排排步摇、金钗与绣扇上流连忘返。

江若宁亦缓步入内,身形婀娜,神色如常,却在瞧见一枝步摇时微微顿住,眼底罕见地浮起几分兴致。那步瑶呈温润的淡金色,内敛高雅。主体是一朵半开的玉兰花,花蕊以几颗浑圆的南海珍珠点缀。玉兰花下,垂坠着三串细细的金链,每串链尾都悬挂着一颗冰种翡翠。

宋楚楚见状,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呼:「好美的步摇!」她顺手拿起那枝步摇,凑到江若宁发边比了比,笑吟吟道:「江娘子,买吧!你是准侧妃,若你什么都不买,只我一人买,回府后又要被人说我张扬显摆了!」

江若宁闻言,轻笑一声:「我看王爷倒是喜欢你这般张扬。」

随后宋楚楚挑选绣品,与店家低声讨论扇面图案。店家手持一柄以淡雅丝线绣成的团扇,花瓣以深浅不一的粉色丝线绣出,细致得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几只彩蝶蝶翼上的纹路以金线勾勒,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她两眼放光,正想拿上手,忽听门口传来掌柜的迎声:「哎哟,原来是永宁侯夫人驾临。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

一位衣饰华贵、面容端肃的中年妇人步入厅内,眼神冷冽、气场强盛,众人纷纷避让。其身后几名侍婢随行,其中一名鹤发嬷嬷,目光锐利,神情刻薄。

宋楚楚脸色微变,欲侧身避让,却已被那嬷嬷一眼认出。

嬷嬷语带讥讽:「咦,这不是咱们府上庶出的二姑娘?怎么,还有脸来这等地方挑首饰?」

宋楚楚眉头一蹙。江若宁则轻轻放下手中金步摇,神色未变。

永宁侯夫人目光落下,眼神似寒针铺陈,语气却平平:「怎么,不会叫人了?」

宋楚楚僵硬的福身一礼,低声道:「侯夫人。」

侯夫人唇角一勾,带着淡淡的轻蔑:「听说你如今在湘阳王府过得倒也不错。可惜了,若不是太后心软,怕是如今见的就是你的灵位了。」

宋楚楚神情骤变,怔怔抬头:「太后?」

那嬷嬷一声冷哼,忽地踏前一步,声音带刺:

「哼,当初若不是湘阳王先一步纳你入府,你这等庶女早该伏法受死。永宁侯府可不稀罕你这等不知羞的逆女,现如今倒好,成了王府的玩物。」

她语毕,刻意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若不是长了张还能看的脸,怕是连暖榻的资格都无。」

宋楚楚气血上涌,脸色倏白,咬牙欲冲上前,脚步未动几步,手腕却被一只细白的手紧紧扣住。

江若宁微侧身,挡在她身前,语气平静,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位嬷嬷说话倒是铿锵,竟不似下人,倒像自家主子似的。若旁人只听你几句,怕还真误以为永宁侯府如今是你当家。」

嬷嬷脸色一变,刚欲反驳,江若宁却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宋娘子奉王爷之命入王府,是妾室也好,是玩物也罢——这话,可敢当着王爷的面说一次?」

四周霎时一静。

嬷嬷一时语塞,硬着头皮道:「便是湘阳王也得尊夫人一声表姨母,你又算什么?」

江若宁转向侯夫人,语气依旧温婉,却平平一语刀刀见骨:

「既如此,夫人更应清楚王爷的脾性。妾向来听闻夫人端庄有度,教养有方,今日一见……倒是妾眼拙了。这样的下人,若非夫人默许,怕也不敢当街放肆。」

永宁侯夫人脸色终于变了,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开口:「江娘子言之有理,是我教人无方,回府后自会训诫。」

江若宁颔首示意,进退得宜,也不再多言。身形清瘦,却在宋楚楚前方稳稳而立。

侯府夫人已转身欲出,踏至门前,忽又止步。她微微侧首,语气轻柔,却暗藏锋利:

「听闻数年前,江娘子在王府中曾遭歹人下毒。那撕心裂肺的绞痛,实令人怜惜。」

她语气一顿,唇角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你可知宋楚楚当初是为何触怒太后?与这样的人共侍一夫,江娘子……当真不怕吗?」

言罢,便扬长而去。

宋楚楚怔怔的抬头望向江若宁,只见她霎时脸色苍白,额上浮出细汗,身子微微颤抖,方才清淡如水的眸光,此刻浮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惊惧。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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